假期综合症发作了,根本不想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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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综合症发作了,根本不想上班

欢乐时光过得快,又到时候讲拜拜。一眨眼,中秋国庆联假已经结束。

想想明明已经上了两天班却才到周一,几乎没有人能保持内心的平和。

理想中,因假期的充分放松而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在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天文思泉涌,工作效率奇高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似乎永远不会发生。

环顾周遭,每个同事都是假期综合症晚期患者。在工位上如坐针毡,做PPT时心不在焉,开会时眼神涣散,就差把“不想上班”四个大字直接贴在脑门上,向整个世界表达自己被迫失去假期,被工作绑架的怨念。

不过是休完假回来上个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全世界的人,都有假期综合症

事实上,不只是你,放假后不想上班,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绝大多数人的一种正常心态。

早在1955年,美国第一份精神分析期刊——《精神分析评论》(Psychoanalytic Review)里,就提到了人们会在感恩节的前几天到新年的后几天出现许多不适的症状,这种症状往往与长假后的复工密切相关[1]。

在日本,这种症状被称为五月病,这是因为日本在四月底到五月初有长达十天的黄金周联假。在假期结束后也会有很多人出现适应障碍或焦虑、抑郁之类的状态[2]。

对于中国人来说,这种现象被称为假期综合症。在每个长假结束后,打开微博和豆瓣,你总能看到各种各样吐槽假期综合症的帖子。具体症状包括起不来床、脑子一团浆糊、一工作就犯困、浑身无力、精神萎靡等等[3]。

上班的第一步,是早起 / 视觉中国

满屏激烈的表情包和奇奇怪怪的梗图传达着同一种情绪,上班真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个别症状严重的小伙伴,表示情绪崩溃起来,甚至一想到要上班,就能直接哭上三个小时[4]。

总之,在讨厌上班这件事上,全世界人民毫无悬念地达成了一致。复工的第一天早上用来提神的美式咖啡,都没有打工人的命苦。

其实,科学研究早就已经发现,放假所给人带来的幸福感,主要在放假开始之前。

一项荷兰研究调查了1530名受访者后发现,与没有度假的人相比,选择度假去旅行的人在出发前的幸福感明显更高。这可能是因为期待假期的开始比假期本身更让人觉得幸福[5]。

而一旦假期结束,假期所带来的幸福感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荷兰和德国的研究者从125篇关于假期与健康幸福的论文中挑选了7篇进行荟萃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放假对于假期后幸福感的影响总体来说很小,而且很快就会消失[6]。

放假的快乐,可能并不能持续很久 / 视觉中国

一项发表在《工作与压力》(work and stress)上的研究更详细地调查了假期对工作人员的健康与幸福感的影响。

研究人员要求96名荷兰工人分别在冬季假期的前两周、假期期间以及假期后一周、两周和四周分别报告他们与健康和情绪相关的七项指标。

结果发现,休假期间,包括健康状况、情绪、能量水平、紧张程度与满意度在内的五项指标都得到了改善。

只是一旦假期结束,恢复工作后,这些好处就迅速消失,与幸福感相关的情绪、紧张程度与满意度这三项指标下降得尤其明显。整体来说,在复工的第一周,这些工人的健康水平与幸福感就恢复到了假期前的水平[7]。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呢?为什么假期里获得的快乐,有效期总是如此短暂?

成年人的假期,身不由己

原因可能在于,放假时你没有真正休息好,得到的快乐远不够填满复工的苦。

当我们集中精力工作时,身体会产生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变化,引发大脑中一系列复杂又相互关联的神经反应,比如释放皮质醇和肾上腺素等与压力相关的激素[8]。

这种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人就会感到十分疲惫,工作效率也会随之下降。

不过,这种变化是可逆的,只要在疲倦之后得到充分的休息,大脑就会产生内啡肽、血清素等能够让人感到快乐的激素。此时,因为努力耗尽的资源就能得到恢复,受到抑制的免疫系统也能够重新焕发活力[8]。

但是摸鱼或下班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要真正休息好,没那么容易。

上班的中途休息只能让你得到短暂的快乐,不能让你从工作压力中彻底恢复 / 视觉中国

德国康斯坦茨大学的研究者曾经指出从工作压力中恢复的四种关键因素,包括从心理上脱离工作、放松、征服与控制[9]。

其中,征服指的是能在工作之余,学习其他颇具挑战型新技能并从中得到成就感,比如爬山或者学习一门新语言,控制指的是可以完全决定自己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9]。

也就是说一个理想的、能让人充分回血的假期,应该是你可以无忧无虑地把工作抛在脑后,没有工作电话也不用回工作消息,自由自在地跟家人朋友吃饭聊天看新上映的电影。

除此之外,还有空发展下个人爱好,从健身后淋漓的汗水、手工编织的可爱小物或是一气呵成通关全成就的游戏里感受学习新技能与一切在掌控中的纯粹喜悦。

但是想想刚过去的八天长假,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逍遥自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根本没多少。

脑子里想的是“假期一定要彻底脱离工作”,但钉钉微信一响,不管人在哪里,还是得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认命地开始加班。

童年时许多人羡慕电视剧里,在高铁和飞机上优雅拿出笔记本电脑办公的职场丽人,工作后才彻底甩干当年脑子里进的水。

想象一下,边旅行边工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 视觉中国

英国科技产品零售商Pixmania曾开展过一项关于移动设备与工作时间的调查,发现使用移动设备平均让英国人每年的工作时间增加了460个小时。

三分之二的打工人需要在醒来时与睡前查看工作邮件,他们一天中首次查看邮件的平均时间在早上的6点到7点,晚上查看邮件的时间则大多在23点到半夜[10]。

对此,中国人也一定深有体会。二三十年前,移动设备还没普及时,放假后即使有啥突发状况,领导也得等到收假复工才能让你处理。

但现在,当他们随时随地用钉钉微信催促你工作进度的时候,可不会考虑你是不是在放假,有没有休息好。

哪怕选择已读不回,工作压力也已经干扰了你的假期的休息。

一项发表在《应用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的研究发现,即使员工没有加班,那些感觉工作量过大的人也特别容易在家中感到焦虑和烦躁[11]。

所以,你可能根本没能彻底脱离工作,更别说从日常工作所造成的消耗中恢复。再回到公司时,自然就容易产生假期综合症。

痛苦的本质,是休息太少

超长的工作时间不仅直接影响你的假期,还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从而给假期带来更多的麻烦。

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数据,2022年全国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为47.9小时[12]。按一周五个工作日计算,日平均工作时间达到9.58小时。

一些特定人群超时加班的情况更为严重。中山大学对于互联网青年员工的调查发现,员工工作日的工作时间普遍在10小时以上,个别加班严重的技术岗,工作时间能达到13小时[13]。

996的生活,是互联网打工人的常态 / 视觉中国

这个数字在全世界都名列前茅。根据经合组织(OECD )的统计,在该组织36个成员国中,2022年工作时间最长的国家是哥伦比亚,他们的周平均工作时间47.5小时[16],日平均工作时间9.5小时。

但欧洲国家的工作时间普遍不足40小时,德国的周平均工作时间只有34.5小时[14],平均每天工作时间不足7小时。

这就意味着对中国人来说,想要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真的很难。许多人的工作日完全被工作填满,假期时就不得不处理许多家庭琐事。

以年轻人最头疼的催婚为例,很多时候并不是年轻人主动拒绝爱情,实在是上班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时间精力,没空寻找心仪的对象。

相亲时很难一见钟情,通常需要一段时间判断对方是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 视觉中国

一项关于对于单身女性的质性研究发现,在相亲过程中,一见钟情发生的概率极低。因此大多数单身女性的相亲次数都在几次乃至十几次。

为了找到合适的人,很可能要见十几个不合适的相亲对象,最后却还是没有结果或简单相处后的不了了之[15]。哪怕找到合适的对象,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关系。

这样的时间成本,对于初入职场,需要频繁加班的年轻人来说,真的很高。

但工作日一心搞事业的代价,就是要在放假的时候头疼,究竟是硬着头皮去见父母安排好的相亲对象,还是跟直接父母大吵一架。不管你选啥,都注定无法在假期好好休息。

在老一辈眼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对象是万万不行的 / 视觉中国

哪怕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也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

许多家长想趁着假期多陪陪孩子,弥补工作日缺失的陪伴,殊不知带娃很可能比上班还累。

小孩子几乎完全不可控,需要照顾者24小时待命。不仅要喂饭洗澡换尿布,还要陪孩子说话做游戏。

婴儿的睡眠模式和成年人的还不一样,他们睡眠持续时间更短,更容易醒来。

葡萄牙布拉加米尼奥大学的一项研究调查了94个婴儿的睡眠规律,发现两周大的婴儿,最长睡眠时间只能达到3.2小时,三个月大的婴儿,最长睡眠时间是5.2小时,六个月大的婴儿,最长睡眠时间是5.6小时[16]。

连睡个好觉,对初为人父母的家长来说,都是奢侈品。

总而言之,一个温馨和睦、能让你在假期觉得舒服快乐的家庭需要大量日常时间去经营,但日常996奔波劳碌的你,可能根本没有时间。

费心劳力填补上平日的空缺,还没来得及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就要回去继续面对严苛的领导、超长的工作时间和没啥意义的工作内容。难怪每个打工人,都会成为假期综合征患者。

参考文献:

[1] Bretones, F. D. (2017). Facing the post-holiday blues. Safety Management, October, 13.

[2] ZDNet Japan. (2008). 5月病にならないための10カ条--心の健康诊断.

[3] 微博话题. (2023). 假期综合征.

[4] 豆瓣小组. (2023). 上班这件事.

[5] Nawijn, J., Marchand, M. A., Veenhoven, R., & Vingerhoets, A. J. (2010). Vacationers Happier, but Most not Happier After a Holiday. Applied Research in Quality of Life, 5(1), 35–47.

[6] Bloom, J. de, Kompier, M., Geurts, S., de Weerth, C., Taris, T., & Sonnentag, S. (2009). Do We Recover from Vacation? Meta-analysis of Vacation Effects on Health and Well-being.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51(1), 13–25.

[7] De Bloom, J., Geurts, S. A. E., Taris, T. W., Sonnentag, S., de Weerth, C., & Kompier, M. A. J. (2010). Effects of vacation from work on health and well-being: Lots of fun, quickly gone. Work & Stress, 24(2), 196–216.

[8] Moss, S. (2016). Effort recovery model.

[9] Sonnentag, S., & Fritz, C. (2007). The Recovery Experience Questionnaire: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a measure for assessing recuperation and unwinding from work.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Psychology, 12(3), 204–221.

[10] The Telegraph. (2012). Smartphones and tablets add two hours to the working day.

[11] Ilies, R., Schwind, K. M., Wagner, D. T., Johnson, M. D., DeRue, D. S., & Ilgen, D. R. (2007). When can employees have a family life? The effects of daily workload and affect on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social behaviors at home. 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92(5), 1368–1379.

[12]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2023). 2022年就业相关数据.

[13] 林佳鹏. (2022). 赶工或反内卷?90后“大厂”青年加班现象研究. 中国青年研究. (6), 29-39.

[14] OECD.Stat. (2023). Average usual weekly hours worked on the main job.

[15] 毛燕凌. (2009). 社会学视野下的单身女性——对单身女性的质性研究. 理论界. (6), 181-183.

[16] Figueiredo, B., Dias, C. C., Pinto, T. M., & Field, T. (2016). Infant sleep-wake behaviors at two weeks, three and six months. Infant Behavior and Development, 44, 169–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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