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从帕慕克《瘟疫之夜》开始的文学公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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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从帕慕克《瘟疫之夜》开始的文学公开课

“精彩的部分在《瘟疫之夜》遍地开花。”

12月14日晚,作家余华在北京师范大学带来一场“从帕慕克《瘟疫之夜》讲起”的写作公开课。

余华是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的老师,他的文学课堂一直为许多读者所好奇。此次通过直播的方式,这堂文学课从校内走向校外,为更多文学爱好者看到。

在开课之初,余华就直言讲《瘟疫之夜》是一份“苦差事”,既要吸引大家去读这本书,又要不剧透。“帕慕克写得很有耐心,我们读他的书也需要耐心。你们看完了小说,会知道小说比我说的要精彩得多。”

余华谈《瘟疫之夜》。 本文图片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提供

《瘟疫之夜》是土耳其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慕克的近作。小说将人们带到1901年风雨飘摇的奥斯曼帝国。“东地中海明珠”明格尔岛不仅为列强虎视眈眈,还饱受瘟疫之苦。奥斯曼苏丹哈米德二世计划借帝国首席药剂师邦科夫斯基帕夏到明格尔岛防控疫情之机,安排毒杀,但药剂师意外死于他人之手。帕克泽公主和她的医生丈夫努里、侍卫卡米尔来到明格尔岛对抗瘟疫,并与当地总督萨米帕夏一起找出杀害药剂师的真凶。

余华在今年上半年连着几天看完了600页的《瘟疫之夜》,合上最后一页后很是感慨。“《瘟疫之夜》写的是20世纪初的故事。虽然这个小说写到的人物、情节以及当时的生活状态距离今天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了,但是我仍然认为它是一部关于今天的小说。”

在余华看来,作家在小说中写下的都是自己对于今天生活的感受和认识。无论故事发生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作家都是站在今天的角度和立场去写作的,“所以可以这么说,所有的小说都是属于今天的,这只不过是不同时代的作品,属于不同时代的今天。”

接着,余华从情节、细节这两部分带读者进入这部小说。他提到,从情节上看,小说在不到70页的篇幅里写到了四个完全不同的惊心动魄的死亡:第一个是明格尔岛第一美人泽伊内普之死,第二个是泽伊内普的丈夫卡米尔之死,第三个是总督萨米帕夏之死,第四个是宗教领袖谢赫哈姆杜拉之死。

“我没有在一部小说里看到一个作家如此集中地写四个死亡,它不是匆匆带过,而是认真地写。”小说中总督萨米帕夏被绞死前看到了一只有着巨大翅膀的黑色乌鸦,这也让余华想到自己《兄弟》里宋钢卧轨临死前看到的海鸟。

余华还注意到帕慕克的叙述方式:“他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在写阴谋和权斗的时候,也清晰地写下了四个死亡,同时又把当时乱糟糟的社会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他的叙述是那么地从容不迫。”

小说中的细节也给余华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举例书中两处不经意的细节,第一个是一张写字台。帕克泽公主来到明格尔岛后,因为注意到了套房里那张面朝城堡、港口、城市美景和花园的写字台,她想起了自己对姐姐有关写信的承诺。而帕克泽公主写给姐姐的113封信,正是这部长篇小说的起源。

第二个细节在于一把木梳子。泽伊内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说自己正在找一把三天前母亲给的木梳子。已成为统帅的丈夫卡米尔追问她母亲是否三天前来过,结果泽伊内普说母亲没来,而是她自己回家了一趟。夫妻俩因为泽伊内普不遵守隔离规定而有了不快,但更关键的是,这把镶珍珠的木梳恰恰揭露了泽伊内普何时染上了瘟疫。

“两个细节,第一个起到的作用是‘转换’,第二个起到的作用是‘过渡’。”余华认为,大师级的小说家,他们笔下的细节看似不经意,但有与没有之间,就是极大的差距。“我们看一个作家是否优秀,要看那些不经意的细节。”

现场听众。

余华在2014年去了伊斯坦布尔。“对于中国来说,欧洲是那么地遥远,但是在土耳其,在伊斯坦布尔,欧洲和亚洲就隔了一个博斯普鲁斯海峡。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经常是午饭在欧洲吃,晚饭在亚洲吃,明天反过来,午饭在亚洲吃,晚饭在欧洲吃。”

他想说的是,文学比这还要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还在读唐诗宋词,读《红楼梦》,读莎士比亚、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狄更斯、巴尔扎克、卡夫卡、马尔克斯。我们读他们的理由,也是我们今天读《瘟疫之夜》的理由。”

本次活动由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与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联合举办,属于“作家的文学公开课”系列活动之一。

“余华是一个好老师。”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张清华说,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余华特意准备了讲稿。

“写作是一件非常严肃又艰难的事业。从《瘟疫之夜》可以看到,一个作家在写作时需要巨大的精神投入和非凡的掌控能力,还需要在复杂的场景、人物、故事中做出融合和平衡。要讲出其中复杂的文学肌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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