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狗爱食屎而人不同

明明看见自家小狗刚刚拉完屎,只是找个纸巾的功夫,回过头来本该待在原地的屎就凭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地上的痕迹和小狗疑似咀嚼的动作。

你将信将疑地掰开狗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即便再想否认,你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狗吃屎了。

人类眼中肮脏恶心的排泄物,狗狗却视若珍宝。狗对屎的喜爱,可以说是欲罢不能。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研究者根据狗吃屎的频次,将被主人发现吃屎超过6次的狗称为食粪犬,小于6次的为非食粪犬,对加拿大和美国的1000多个养狗家庭进行了调查[1]。

他们发现,在所有的家养狗中,大约23%的狗至少吃过一次屎。在食粪犬中,狗吃屎的次数更多,80%的狗主人表示他们的狗吃屎超过10次[1]。

如果你恰好想养狗,那多半要做好狗可能吃屎的心理准备,毕竟这实在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

但即便狗狗们有吃屎的欲望,不同品种的狗对屎的喜爱程度也不相同。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研究者分析发现,梗犬和猎犬更容易成为吃屎6次以上的食粪犬[1]。

梗犬颜值高,性格活泼,深受狗主子们的喜爱 / Unsplash

梗犬好斗、精力充沛,早期被人们用来捕猎和看家,那些看起来可爱、软萌的狗,比如雪纳瑞、约克夏和泰迪都属于梗犬;猎犬善于利用敏锐的嗅觉追踪猎物的踪迹,是打猎的能手,除了阿富汗猎犬、比格猎犬外,生活中常见的拉布拉多和金毛也都是猎犬。

具体到品种而言,最讨厌吃屎的狗是贵宾犬,无论是标准贵宾、迷你贵宾还是玩具贵宾,几乎没有一只是食粪犬;而最喜欢吃屎的狗是设得兰牧羊犬,它们中有41%都是食粪犬[1]。

面对这些把屎当成食物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狗,狗主人们的头是一个比一个大,为了矫正它们的吃屎行为,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奖励看着屎能忍住不吃的狗、命令狗不要吃屎、用电击项圈惩罚狗、拿走屎不让狗吃……

比起训练狗远离屎,不如直接把屎处理了,让它们想吃也吃不到 / Unsplash

然而调查显示,这些干预措施的成功率只有1%到2%。相反,主人放任不管的成功率更高,达到了4%[1]。

由此看来,“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

屎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狗狗们如此冒险,即使在主人的严厉管教下也要尝一口呢?

狗的吃屎行为与它们的家教、是否绝育无关,与它们的强迫性行为:追逐自己的尾巴、咬苍蝇、自残等也没有必然联系[1][2]。狗吃屎的真正动力,源于犬科动物自我保护的本能。

多狗家庭(两只及以上)中,狗狗可能互相模仿,一起吃屎[1] / Unsplash

河南农业大学对河南省1393份狗屎样品进行了显微镜检查,发现超过30%的狗肠道里有寄生虫。其中,不到6个月大的小狗肠道寄生虫感染率最高,超过了40%;流浪狗的感染率也达到了37.8%[3]。

肠道寄生虫感染可能影响狗的生长发育,导致生长迟缓甚至停滞,也可能使狗出现贫血和消化道症状,严重时甚至会导致狗死亡[3]。因此,预防肠道寄生虫感染是关乎狗狗生存的头等大事。

为了防止其他狗将肠道寄生虫传给自己,也为了防止自己反复感染肠道寄生虫,吃屎是狗狗们最方便快捷的选择。

由于肠道寄生虫会在狗的肠道里繁衍生息,它们的卵会和屎一起被狗拉出来。寄生虫种类和环境温度不同,卵孵化成幼虫的时间也不相同。其中,钩虫需要2到9天,鞭虫需要10到25天[1]。

刚出生的狗活动能力差,母狗会吃掉幼崽粪便,避免它感染寄生虫 / Unsplash

如果狗放任屎不清理,不仅屎会越积越多,感染性幼虫也会不断孵化出来。但如果狗趁着这些卵尚未发育,在两天内把屎吃掉,那它们感染肠道寄生虫的风险就会降低许多[1]。

虽然这个方法并非上策,吃进去的卵仍然有可能在狗的肠胃里“生根发芽”,但对无法为自己驱虫又不会埋屎的狗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狗吃屎的另一个原因,来自于野狗的领地意识。

在野外,狗通常用屎来标记自己的领地。所以当一些狗妄图占领其他狗的领地时,它们会沿途留下自己的屎。对于领地的主人来说,这绝对是无法忍受的。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土完整,它们会将“侵略者”的屎一口吃掉,并用自己的屎进行代替[4]。

在自然界中,领地既为野狗提供食物来源,也是它们饲养后代的场所 / 图虫创意

虽然现在许多狗已经被人类驯化成了家狗,再没有领地需要它们守护,但吃屎行为作为野性的残留仍然一代一代地传承了下来。

此外,狗吃屎还是一种生存策略。毕竟在自然界中,如果捕不到猎物,就得挨饿。面对饥饿,狗显然没有挑食的本钱。何况屎里还有一些未被完全消化的蛋白质和脂肪,完全可以作为一种特别的食物来源[5][6]。

而那些每天吃着狗粮、“养尊处优”的家养狗,并不会遭遇食物短缺的危机。如果它们突然开始吃屎,可能是因为患上了犬特应性皮炎(cAD)。这是一种类似于湿疹的过敏性皮肤病,会让狗狗瘙痒不止,生活质量下降、压力增加,从而出现吃屎的行为[7]。

患有犬特应性皮炎的狗还有偷吃食物、多动、过于兴奋等特征 / 图虫创意

可见,狗吃屎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颇为复杂,吃屎的狗也并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都是“坏孩子”。只是,如果你碰巧养了一只爱吃屎的狗,可不能让它随便吃。

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有15只狗因为误食了含有四氢大麻酚(大麻中主要的精神活性物质)的人类粪便出现了流涕、亢奋、尿失禁等大麻中毒的症状[8]。

并且,一些笨狗分不清屎的新鲜好坏,逢屎就吃。如果它们一不小心吃了含有寄生虫的屎,很可能需要你带去医院检查一番,又花钱又费力。

其实,除了狗之外,许多哺乳动物也会吃自己或者同类的屎,比如兔子会吃自己的屎来帮助自己消化纤维素[9]。但为什么同为哺乳动物的人不吃屎呢?

与狗相比,人类虽然也会面临寄生虫的威胁,但人类的祖先——猴子,有一套自己的独门秘法。

美国科学家发现,亚马逊盆地的红啸猴从来不会直接坐在树枝上排便,相反,它们会有意识地选择自己的厕所所在地。其中,备受青睐的是森林里没有植被的地方,这里规避了休息、觅食和它们的活动区域,自然也就降低了寄生虫污染的可能性[10]。

两个月以上的猴宝宝,在排便时,它们也会从妈妈的背上下来[10] / 图虫创意

此外,相比寄生虫,人类更害怕的是病原体。它们虽然微小,但繁殖能力极强,短短几十分钟就能繁殖一次。如果你不幸感染了病原体,那过不了多久,体内就会有数十万个病原体的后代[11]。

为了阻止这个“逆天”微生物入侵,人类逐渐进化出了一套心理防御机制。试想一下,当你看到屎的第一眼,是不是会将它们与肮脏、恶心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人类的厌恶心理。

在视觉上,人类会将病原体和排泄物联系起来,比如屎、呕吐物、粘液等;在嗅觉上,具有挥发性臭味的化合物,比如硫醇、氨和硫化氢气体,也会让人敬而远之。像屎这样,既看起来恶心,又闻起来恶臭的物体,连让人靠近都难,更别说当成食物了[11]。

又臭又潮的垃圾桶,让人感觉“空气里都是病菌” / 图虫创意

即使有不怕恶心的人真的想试试屎的味道,那也得先掂量掂量屎的成分。对于狗来说,屎或许不算太坏,但对于每天吃各种食物的人来说,人屎约等于一个垃圾场,混入了各种有害物质。

北京协和医学院的研究者检测了腹泻儿童的粪便,发现其中包含诺如病毒、轮状病毒、人博卡病毒2型、腺病毒和星状病毒等多种病毒[12]。食用这样的粪便,与直接吃毒药相比,或许真没什么两样。

简而言之,狗吃屎是天性,人不吃屎也是天性。对于狗狗来说,屎是食物,对于人来说,屎是排泄物。只是如果你是狗狗的捡屎官,又恰好养了一只什么都吃的笨狗,为了它的健康着想,还是帮它把屎都解决了吧!

参考文献

[1]Hart, B. L., Hart, L. A., Thigpen, A. P., Tran, A., & Bain, M. J. (2018). The paradox of canine conspecific coprophagy. Veterinary medicine and science, 4(2), 106-114.

[2]Frank, D. (2013). Repetitive behaviors in cats and dogs: are they really a sign of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s (OCD)?. The Canadian Veterinary Journal, 54(2), 129.

[3]边啸坤,袁璟,张雅芳,孙露露,眭玉珍,付寅 & 王荣军.(2023).河南省犬肠道寄生虫感染情况调查.中国预防兽医学报(05),480-487.

[4]Davis, C. WHY DO DOGS EAT POOP?.

[5]毛爱国,张垚,徐陶.(2021).犬食粪行为探讨.兽医导刊, (10),216.

[6]AKC Staff.(2023).Why Dogs Eat Poop and How to Stop It.American Kennel Club.

[7]Harvey, N. D., Craigon, P. J., Shaw, S. C., Blott, S. C., & England, G. C. (2019). Behavioural differences in dogs with atopic dermatitis suggest stress could be a significant problem associated with chronic pruritus. Animals, 9(10), 813.

[8]Lauinger, C. A., & Peacock, R. (2022). Marijuana toxicosis in dogs in Melbourne, Australia, following suspected ingestion of human faeces: 15 cases (2011–2020). Australian veterinary journal, 100(3), 90-97.

[9]Ada McVean B.Sc.(2018).Rabbits Eat Their Own Poop.Office for Science and Society of McGill University.

[10]Gilbert, K. A. (1997). Red howling monkey use of specific defecation sites as a parasite avoidance strategy. Animal Behaviour, 54(2), 451-455.

[11]Lieberman, D., Billingsley, J., & Patrick, C. (2018). Consumption, contact and copulation: how pathogens have shaped human psychological adaptations.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373(1751), 20170203.

[12]德日, 刘立颖, 钱渊, 贾立平, 董慧瑾, 朱汝南, ... & 赵林清. (2018). 北京地区儿童 2 型人博卡病毒与急性腹泻的相关性. 中华儿科杂志, 56(12), 945-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