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骗人进厂,厂花们在流水线上搞起了直播

十八闲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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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骗人进厂,厂花们在流水线上搞起了直播

沉闷逼仄的厂房内,永不停歇的流水线机器运送着源源不断的USB小夜灯,而机器旁衣着靓丽、淡妆浓抹的“厂妹儿”神情麻木、双眼微闭,长达数小时的直播亦只是一味地重复着拔插的测试流程,没有花活儿、没有擦边,她们就像身旁那台没有生命的机器一样,枯燥而机械地运转着。

说实话,在如今愈发抽象的直播大环境中,前有菜地泼粪、后有坟头蹦迪,那些哗众取宠的小丑再搞出点什么博流量的狠活,我也并不会感到过于惊讶。但近来短视频直播圈却杀出了一帮“流水线”直播热,与那些想给家人们自证质量的“割割”主播们略有不同,这些主播大多像是来自一线的“厂花”“厂草”们。

但正如开篇所言,这些主播大多直播的都是自己在一线的操作过程,虽偶尔会有点小活儿,但长时间单调与枯燥的流水线工作,依然看得人昏昏欲睡。而有些意外的是,也正是如此令人乏味的直播内容,却一场直播能够收获百万个点赞,数十万人观看,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而抱着找选题的心态,我愣是在直播间盯了3个小时的验灯泡,除了依旧被无味的内容搞得睡意朦胧外,亦逐渐从弹幕与评论中品出其中隐藏在“半工半播”下潜藏的精心“骗局”。

真实与欺骗

要说此类直播是单纯的无聊,倒也不是。

因男女体力差异而分成文武两派,亦能在自己的领域小展拳脚。以女生为主的文派,做的工作内容多为较为轻便的流水线上耳机与LED灯的拼接与核检,而她们多走静态的“剧情流”,譬如,因另一位工友效率慢,导致“女主”为了不受牵连加班,不得不帮其完成工作量,由此不免二人之间不免心生嫌隙,在工作之余互丢白眼,语气阴阳怪气。

又或是线长过来监督,“女主”在其眼皮子底下表演表情戏

而男生为主的“武派”则讲究个大开大合,他们会在自己做的体力活拼装液压杆、组装线圈等工作流程中,加入很多特别的动作来营造效果。例如一位名为“电子厂张翰”的主播,二人在拼装时宛如电影《环太平洋》中的两位机甲驾驶员,在做到拼装动作高度同步的同时,还能在间隙插入搞怪的“假面骑士”变身动作。

尽管来这么两下确实能一定程度上调节下直播间的气氛,引来观众的戏谑与调侃,但长时间单调的内容依旧很难令人有留下来观看的兴趣,而当你留下来看久了,便会很容易因其中的种种端倪感到矛盾与困惑。

从这些主播相当专业、丝滑的手法上,你可能很难去质疑他们的身份,能在每一次操作都做到程序化的同时,保证又准又快地做数个小时,恐怕没时间上的积累是很难做到的,尤其是那些举着十几斤重零件数小时的“武派”。

但与这种枯燥、压抑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又是男女主播每天那一个个精致的妆容与帅气的发型。用老哥的话说,绝大多数“厂仔”最初或许还能像样坚持包袱,但在这种日子久了,很多人都已磨灭至麻木。

而随着观众不断地质疑与深挖,这场舞台上的“作秀”,似乎正逐渐被一道道揭开伪装。

有人爆料这些所谓“厂花直播”的流水线,无非是另一种“带货”的场景搭建,在那些精心布置的摄影棚内,你总能在显眼处看到两个大大的“招工”招牌。她们总会滔滔不绝地灌输“厂妹多”“高薪”“福利待遇好”等种种充满诱惑力的条件,引导观众去进厂报名,而他们亦有可能那些在线下骗人进厂的黑中介。

“电子厂张翰”更是被扒出此前走耍酷路线流量平平,开始流水线直播后爆火

互联网的普及似乎并非只是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它亦让某些贪婪的手有了更加开阔的臂展。

甚至还有版本强势英雄倪哥

然而即便看穿这种处心积虑设计的虚假人设,似乎也并没什么人在乎这种真假,因为除了那些点进来看新鲜的乐子人,他们所消费的一直是那些在厂亦或是想要进厂的潜在“厂仔”。

社会的厂仔

不知从何时起“进厂”“拧螺丝”“搬砖”这些词就成了打工人们的自嘲,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变为了一种贬义,一种对人生无可奈何后的保底之举。

在如今的各大短视频平台上,你能看到很多很多“厂仔”“厂妹”的进厂Vlog。而这些鲜少有人观看的视频,也几乎满是同质化的内容。

甚至可以说,他们中多数人的生活日记更像是那条循环往复的流水线,机械地重复着一个轮回。

充满希望地带桶进厂——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中麻痹身心——带着厌倦与烦躁提桶跑路。

他们中有些人是初入社会、毫无社会经历的小青年,怀着大干一场的热血却被诱骗进了厂,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里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在无数次挣扎后,铺盖一卷就可以匆匆逃离这片漩涡。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网民调侃的“挂逼老哥”,对于他们而言,进厂只为临时应急生活,久经沙场的他趟过每一座厂的角角落落,他们总是能一眼洞穿那些工厂浮夸的躯壳,从中找到最具性价比的选择。忍过那一周或一个月的难熬日子,便能美美度过很长一段时间有吃有喝的“挂活生活”,过一天活一天的他们从不考虑明天,即便花光了家底也毫不担心,因为他们知道,那一座座不停转的轰鸣机器似乎永远缺少他们这样的“喽啰”。

老哥们的挂壁神水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他们没有小青年般逃离的勇气,更没有老哥们劳逸结合的潇洒。在越来越卷的当下,并非孑然一身的他们只能埋头在忙碌的厂房里,用透支身体的方式换取维持家庭的碎银几两。或许有人想去改变,但身心的劳累与跳出后的无所适从,日渐磨碎了那颗想要跟生活挣扎的心。

有些时候我们总是很难跳脱出当下的生活

在许多人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值得被同情,进厂后的麻木与浑浑噩噩似乎都是他们“摆烂生活”后的自食苦果。他们是我们口中的“厂哥”“厂妹”“挂逼老哥”,但我们何尝不是同为别人的父亲、孩子,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与家人的未来与命运而选择忍耐与奔波。

而我们更加相同的身份,便是推动那枚时代齿轮不停运转的“打工人”,他们是工厂的“厂仔”,而我们何尝又不是社会的“厂仔”。

图片来源自网络

如今或许我已经能够笃定那些在流水线直播中的各式“厂花”“厂草”都是包装后的虚假,但他们手上那些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工作,却确确实实来自生活。或许我们很难真的很难做到与那些“厂仔”共情,但当再回看这场虚假的作秀,我其实很好奇,在那数十万的观众中,有多少是看热闹的乐子人,有多少是想要进厂的迷茫者——

又有多少人是劳累一天后,习惯性地麻木在屏幕前,静静俯视着自己枯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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