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霸王餐刷单,到底苦了谁

近期,在社交平台上,涌现很多推荐外卖“霸王餐”APP的帖子,这些APP中充斥着“满25减20”“满12减10”的大额返利活动,甚至还有满10减10的免费外卖餐,俘获了一众消费者的心。

所谓的外卖霸王餐,指的是有人专门组织消费者点外卖,让他们通过小程序去指定的餐饮店下单,吃完外卖后,给予店铺正向留言和五星好评,就可以获取高额的返现。

消费者吃到了“免费的午餐”;商家赢得了好评和销量;组织刷单公司赚走了差价。不过,看似一举三得的事情,参与其中的人却各有苦衷。那么,外卖霸王餐的最大受益者到底是谁呢?

吃霸王餐,不能返利?

“ 在北京只花 0-10块钱,就能吃一顿不错的外卖 ”,有用户在社交平 台分享道,专门吃外卖霸王餐,在十多个(外卖霸王餐)平台注册了账号,每 次点外卖 前, 先对比哪边 返利 多 ,就点哪家外卖。

陆玖商业评论进入到一个外卖霸王餐群里,群主会不定期在群里发布外卖试吃活动,以“试吃补贴高达20元、名额有限先到先得”的噱头吸引群成员抢单,点开餐喜爱小程序后,页面会显示领券后在美团/饿了么下单,与霸王餐补贴叠加,所有门店适用。

此外,陆玖商业评论点开另一家呼声很高的霸王餐小程序小蚕,在全城霸王餐的页面显示很多商家推出了高额的返现活动。比如一家麻辣烫店显示满25返17、无需评价。

整体来看,商家活动均设置了抢单时间,且有数量限制,页面上会显示剩余数量,随机浏览,每家店铺的霸王餐剩余名额在个位数,品种则从主食到甜品、饮料等。

根据介绍,整个返利的操作过程并不复杂,主要分为报名活动、下单消费、提交资料后,则等待审核通过即可到账。

只是有些条款比较多,有商家会有特殊要求,若没有按照要求备注,则明确表示收不到返利;有商家则是一周打一次款。

陆玖商业评论在上述的外卖霸王餐群里,经常看到有用户在反馈,订单快10天了还没有处理。

此外,有霸王餐平台程序偶尔会出bug,让消费者提心吊胆。一位网友表示,昨天提交显示该订单正在审核中,今天再看就显示没提交成功。“只能找他们的工作人员解决。”

因此,这些外卖霸王餐平台之间,也有鄙视链,返利快、种类丰富的外卖霸王餐平台更受追捧。

值得一提的是,平台并不能完全覆盖消费者想吃的门店,但由于价格实在太低,不少消费者还是会“凑数”而购买,质量问题也只能勉为其难接受。

“送来的大福都破了,还被要求拍出令人有食欲的照片”,彗星表示,但为了返利红包,还是给图片猛加滤镜,给了商家五星好评。

为什么会有羊毛可薅?

事实上, 外卖平台 “刷单”现象一直存在 。通过跟多位商家的交流,陆玖商业评论发现,为了玩转外卖平台的流量机制,刷单是必须要做的动作。

在学校附近开小吃店的小张表示,外卖前期必须刷单,不然没流量。刷单时,“餐也不用出,和外卖员说一声就行,(他们)不用送货,还有配送费,巴不得天天遇上刷单的。”

武汉一家餐饮外卖市场服务商的销售赵经理表示,外卖平台监控越来越严格,一些消费行为会被大数据判定是刷单行为而遭到处罚,从8月3号开始,平台抓得非常严格,尤其是异地空单。

外卖霸王餐作为刷单的一种形式,是相对安全的打法,尽管刷单成本要高一些,但安全性相对有保障,从平台端看就是正常的点单消费和评价,风险相对小。

通过外卖霸王餐,商家虽然得到了销量和好评,但不少商家给陆玖商业评论算了一笔账,表示钱都被刷单的赚走了。

张涛去年加盟了一家品牌火锅店,他告诉陆玖商业评论,商家不仅免费提供外卖,每单还要额外支付15块获取好评,相当于白请人吃顿饭,再花钱请人写好评。

他表示,外卖霸王餐确实能带来更多的流量,店铺流量分两种,一种是评价特别高,另一种是销量高,外卖与堂食不同,主要看销量。

“点一顿外卖,大家的预算基本在20元左右,吃饱了就行。所以点外卖时比较随意,在平台刷两页看看,有眼缘就点了。这就导致只要一刷单、排名就靠前,容易带来订单。”

“没刷单前,平均每天能卖出去六七十单,刷单后,每天轻松卖到100多单。”尝到了刷单的甜头后,张涛加入了刷单的行列,委托第三方平台每天放出10单外卖霸王餐。

不过,虽然带来了订单的提升,但并没有赚到钱。张涛给陆玖商业评论算了一笔账,假如一份35元的套餐,加上返现、返点、配送费等费用,里外里算下来,一个月刷单一两万,但基本上是赔本赚吆喝,赚到的钱都被刷单组织赚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些自媒体发布的创业项目中,专门介绍做外卖霸王餐,从中赚取差价。

一位专门做外卖刷单的人员跟陆玖商业评论说道,美团补单外卖每单8元,如果需要评论,则追加2元。无论哪个城市都可以做,有全国同城群。

赵经理则表示,他们不仅可以做外卖霸王餐,还可以运营外卖店铺,收费标准为原价1500一个月,现在活动价格为988一个月。

弄清楚刷单逻辑后,张涛不再与第三方公司合作,而且自己每天去店铺周边3公里配送范围内的店里,与工作人员沟通点餐,给出满25元返15元的优惠政策,吃完后给一个好评。

“大家挺喜欢这样的优惠”,张涛说道,跳过刷单组织者后,外卖霸王餐的刷单形式还是利大于弊的。

外卖霸王餐违法吗?

外卖霸王餐的形式,看似一举多得,不过 通过刷单 获取销量与 好评 的行为 , 是否违法呢?陆玖商业评论与专业律师进行了交流。

上海融力天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许超表示,无论是刷销量,还是刷好评,这些行为本身都是违法的。

从《反不正当竞争法》层面来看,该等行为违背诚实信用原则和公认的商业道德,客观上导致平台的相关数据丧失真实性和客观性,直接影响、破坏其他竞争对手构建的数据体系和评价体系的公信力,从而损害其他竞争对手的竞争力。因此,构成不正当竞争的违法。

他补充道,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层面,该等行为通过刷单大大提高了其销量、增加了好评,以此形成的虚假表象来进行宣传,对社会正常经营秩序也造成混乱,也属于对消费者知情权的遣返,可能会对消费者合法权益造成损害,也涉嫌虚假宣传。

对于专门做刷单业务的服务商,许超表示,目前司法实践,普遍认定专业从事刷单的团队,不仅违法,还涉嫌犯罪,具体涉嫌的罪名是“非法经营罪”。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规定,非法经营罪是指,违反国家规定,有下列非法经营行为之一,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事实上,就判决刷单组织者,对于情节比较严重的刷单行为,目前司法实践已经有刑事追责的判例。(2023年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宣判的2023)沪0101刑初160号案件,法院认定被告的刷单组织者违反国家规定,以营利为目的,通过信息网络有偿提供发布虚假信息等服务,扰乱市场秩序,情节特别严重,其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判决刷单组织者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同时违法所得的款项应予追缴后没收;作案使用的手机、电脑,予以没收。

就参与到外卖霸王餐产业链的消费者而言,许超指出,我们认为如果消费者对经营者、组织者的刷单行为不知情,也没有刷单的主观故意,纯粹的享受免费消费,这种不违法。

如果消费者与经营者、组织刷单者形成某种长期的勾连、合作,甚至还获得“佣金”,那在性质认定上,不排除被认定为组织刷单行为的帮助者,就不是单纯的消费行为,其行为性质已经发生变化,就涉嫌违法。

“这一点对应的法律依据,应该和经营者和组织者违法的法律依据重合,只是涉及消费者身份的认定。”

平台的锅?

据多位外卖商家描述,平台虽然平台并不会强迫商家干外卖霸 王餐 ,但是似乎默许这种 “刷单”行为。

张涛表示,刚开通外卖业务时,外卖平台的业务经理会让刷单,激活这家店铺,“说明是活跃客户,完成他自己的业绩;如果外卖业务开通了,3天没有单,等于这家店开店失败。”

另一位店铺老板分享道,“美团、饿了么平台同期增加百分之三十的商家,新商家一天放一百多单子霸王餐,客户都去吃免费的了,影响到自家门店生意。”

那么,平台到底有没有默许外卖霸王餐的这种刷单行为呢?

陆玖商业评从一家外卖平台了解到,平台为商家提供了诸如点金、铂金、金字招牌等多样化的营销工具,同时,平台还在商家端后台免费推出推广诊断功能,商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以及平台提供的经营优化建议,选择适合自己的营销工具,从而获得更多曝光。

但需要强调的是,商家店铺的曝光与单量转化,并非只与营销活动投入有关,诸如菜单丰富度、高峰营业时长、差评回复率等因素,同样影响着商家店铺分,进而影响到商家的曝光和进店转化。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商家日常宣导中也多次提及,希望商家客观看待、合理使用营销工具。

外卖经营和营销推广活动设计,具有一定的专业性和门槛,为了帮助商家更合理地使用营销工具,平台在不同商圈都配备了专业的业务经理,为商家免费提供一对一的外卖运营指导,商家可以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合理规划营销活动。

“我们鼓励商家合规经营,对于违法刷单商家,平台一经发现,会对涉事商家采取降权、置休,甚至是下线等处罚,对于黑灰产行为也会联动公安机关进行立案打击,最终为商家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维护健康的外卖生态。”

事实上,外卖平台确实在严厉打击刷单行为。赵经理表示,“虽然外卖霸王餐相对安全,但总是相同的IP地址来下单,最终还是会被监测到。”

外卖霸王餐的行为并不可取,一位业内人士表示,这会击垮大家对于外卖平台点评系统的信任。“霸王餐吃多了,不敢再相信商家的销量和评分了”,一位参与其中的消费者表示,现在看哪家店铺,都不知觉地认为好评是刷出来的,不敢轻易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