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400亿,沈晖抢救威马

01、威马等来白衣骑士

绝地求生的沈晖,总希望能胜天半子。

在经历了销量掉队、亏损和裁员、闭店风波后,最近一年,作为威马汽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沈晖要不是还在运营他的个人微博,外界几乎就要认定,这家曾经和蔚来、小鹏、理想汽车处在同一梯队的造车新势力,快要消失了。

然而,消息面上,继7月初,沈晖的限高令被撤销,7月中旬威马汽车批量运往欧洲、8月下旬在北京与集兆嘉智慧重工集团达成资本层面深度合作后,9月8日,威马汽车宣布进军泰国电动汽车市场。种种动作都在无声宣告:威马还活着,正在借道海外,寻求生机。

而威马的债主们也期盼威马快点借壳Apollo出行在香港上市,完成自救。但9月8日,Apollo出行以“考虑到(其中包括)全球市况动荡及地缘政治冲突、金融市场氛围持续不确定及疫情后短期经济复苏等其他商业因素”为由,宣布收购项目终止。

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威马努力了近一年的上市梦。

两天后,9月10日,威马汽车通过官方微博宣布:“经过深思熟虑,威马汽车自愿终止与Apollo出行在港交所的RTO(反向收购)进程。”

对威马汽车而言,Apollo出行终止收购,意味着再次错失曲线自救的机会。就在外界热议威马汽车这次真的要不行的时候,转机再次出现。一家来自安徽的二手车零售服务商开心汽车突然跳了出来。

9月11日,开心汽车宣布,已经和威马汽车签署了非约束性并购意向书,计划增发一定数量的新股并购其股东持有的100%股权。

消息一出,外界好奇,威马汽车不危了?背后接盘侠究竟是谁?

▲(2023年1月17日,北京五方桥威马用户中心已经搬离汽车园区。)

可能提起开心汽车,大家会有些陌生。实际上,它的前身是社交网站人人网旗下的二手车项目。2015年,人人网成立全资子公司人人汽车,推出二手车融资服务。2018年,人人汽车更名为开心汽车,开始正式进入二手车零售赛道。

2019年5月,开心汽车通过SPAC(特殊目的并购公司)在美股“借壳上市”。第二年,开心汽车与海淘车全面整合,海淘车集团创始人林明军出任开心汽车董事长兼CEO。开心汽车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高端汽车新零售平台。

一个二手车商来“拯救”威马,是许多汽车圈内人士都没有想到的。但细细想来也能理解,以威马目前的市场规模和相较其他整车厂的掉队技术,或许很难找到其他买主了。

不过,这次并购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

通常来说,并购意向书是并购双方谈判后就并购事宜达成的初步协议,意愿书中的某些条款具有约束力,如保密条款、费用分摊条款等,在谈判期间,目标企业不能再与他人洽商并购条款。

原本意向书表明的就是一种意向,并不是正式的协议。而且开心汽车和威马汽车签订的这份意向书,还加了“非约束性”的字样,一位证券机构人士向「市界」解释,其理论上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也就是说,这其中仍有很大变数。”

一个小插曲是,Apollo出行宣布终止收购后,面对一堆烂摊子,沈晖还去逛了慕尼黑车展,随后飞往纽约,只在微博留下一句话:“好事多磨,静待花开。”

当时外界有声音说,沈晖这是要成为“下周回国”第二人了?直到开心汽车的收购意向书传出,大家才稍稍放心,猜测他可能就是去找新钱了。

02、这是一场双向救赎?

深陷公司停摆、员工讨薪、供应商欠款漩涡的威马汽车,对于开心汽车究竟有什么价值呢?后者在公告中,已经明确表达:

“目前威马拥有两座工业4.0标准的智能制造基地:温州生产基地、黄冈生产基地。威马汽车是造车新势力中第一家、也是长期以来少有的兼具智造基地和两张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的代表性企业,并且是造车新势力中第一家实现全产业链数字化的车企。”

简言之,威马的智能工厂和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是这位二手车经销商集团最需要的。而曾经威风凛凛的威马汽车,如今距离衰亡仅一线之隔,正是“抄底”的好时机。

为了跨界造车,开心汽车已经努力了很长时间。早在2021年8月,该公司便宣布成立新能源汽车部门、组建新能源汽车研发、生产和营销等团队,算是正式成为造车大军中的预备役。

但公司董事长兼CEO林明军一直认为“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做”。他曾坦言,整车制造工厂涉及生产、运营,开心汽车并不擅长。此后,他便不断寻找合适的收购标的,作为造车的主体。

2021年9月,开心汽车宣布收购河南御捷时代汽车有限公司100%股权,进入微电市场。御捷虽然当时没什么销量,但旗下领途汽车有造车资质,这才是开心汽车看重的。不过,由于御捷的股东发生变化,重整后的管理人对并购事项存在异议,那次收购也没了下文。

但开心汽车没放弃造车梦,很快又将目光转投到新能源商用车领域。

去年年底,开心汽车宣布开发中型商用新能源汽车。今年年初,该公司便成立了安徽宿州新能源汽车公司,专注新能源商用车业务。7月份,开心汽车发布了新能源商用车品牌——探鹿,并和国内以物联网技术、大数据运算为基础的汽车新零售物流与交付服务平台——步甲汽车,联合举办了电动物流车的首次交付仪式。

▲(“探鹿”品牌第一款车型。图源/开心汽车官微)

与此同时,在新能源乘用车领域,开心汽车也在伺机而动。在与威马汽车签署并购意向书的一个月前,该公司刚刚完成对茂林斯达的交割,后者成为开心汽车全资控股子公司。

据了解,茂林斯达是一家在美国注册成立的公司,背后实控人顾镭,曾先后在奇瑞、北汽等车企就职。该公司旗下拥有无锡茂林斯达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和河南御捷时代汽车有限公司。

收购完成后,开心汽车顺理成章地拿下河南御捷时代旗下的新能源汽车品牌——朋克汽车,完整的产线和销售网络。这让处在艰难转型期的林明军很欣喜,他把那次交割,视为开心汽车转型成功的重要里程碑。

目前,朋克品牌以A0、A00级新能源产品为主,拥有500家国内经销商渠道,目标市场主要集中在三线到六线城市。林明军认为,微电市场有着巨大的内销和出口潜力,且制造成本低、出口毛利高。

而此次对威马汽车出手后,开心汽车将进一步丰富自己新能源汽车的产品矩阵。

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也表示,开心汽车收购威马,可增加他们进入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实力,增强自身竞争力。“对于威马汽车来说,被开心汽车收购可让他们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继续研发和推广自己的新能源汽车产品。”

但当前,开心汽车市值为953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9亿元),威马汽车在今年1月的估值为25.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70亿元),这个硬骨头开心汽车啃得动么?外界也有不少人怀疑,开心汽车是否真能救威马于水火。

财报显示,2021年和2022年,开心汽车分别亏损了1.965亿美元和8470.6万美元,截至2022年年底,公司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只有710.2万美元。

此外,开心汽车从2022年年初开始,股价一直在1美元左右徘徊,后来更是跌破1美元。按照美股市场的要求,上市公司的股票如果每股价格不足1美元,且这种状态持续30个交易日,纳斯达克市场将发出预亏警告。

3月29日,开心汽车方面表示,已收到纳斯达克的通知函,截至2023年9月25日,若届时该股仍不符合最低股价要求,将面临退市。而直到美东时间9月13日收盘,开心汽车的股价还不到0.25美元/股,退市风险仍未解除。

买家都自身难保,威马汽车更难言借力翻盘。柏文喜也认为,这笔收购的具体细节和未来发展还需要时间来观察和验证。

03、不见当年“四小龙”

如今大家只道“蔚小理”,可昔日造车新势力的第一股风吹起的时候,威马、拜腾、蔚来和小鹏,也曾被称为新势力“四小龙”,足见当年这几家创业公司的起点和境况有多相似。

只是几年时间一晃而过,“四小龙”也走出了两种结局。

蔚来和小鹏经历过高峰、低谷,如今都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的路线,逐渐走向正轨;拜腾汽车,在烧光近百亿资金后,连首款车型都未能实现量产,最终走向破产。而威马汽车也坐上了命运的过山车,能不能顺利闯关还未可知。

与“蔚小理”三位创始人都拥有互联网行业背景不同,威马汽车的创始人沈晖,是个地地道道的汽车行业老兵。30岁时,沈晖就已经是全球最大汽车零件供应商之一的博格华纳总经理,不到40岁时,他便加盟吉利汽车担任集团副总裁,是吉利收购沃尔沃的核心成员,随后他又出任沃尔沃汽车全球高级副总裁兼中国区董事长。

在资本眼中,沈晖是个懂车、又懂市场的职业经理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靠谱”二字。因此,当他2015年创业后,在融资环节,威马汽车顺利地收到了各大投资机构递来的真金白银,累计融资约410亿元。

可钱一多,怎么花成了问题,盯着钱的人也容易动起歪心思。

▲(2018年11月28日,沈晖在CNBC主办的“东西方科技对话”论坛上。)

几百亿不是笔小数目,但造车是个重投资且回报周期长的行业,每笔钱都要精打细算,每个项目都要慎之又慎。尤其在没有实现自身造血的起步期,摊子一下子铺得太大,很容易反被资金掣肘。

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蔚小理”初期都是专注在新能源车的三大件和智能化上,生产就外包出去。但威马汽车不,可能是沈晖习惯了传统车企的路子,刚融到钱就拿去建厂,这可是笔重资产。从2016年的温州工厂到2018年的黄冈工厂,威马汽车总投资超过267亿元。而另一面,该花精力投入的研发资金少得可怜。

威马汽车招股书显示,2019年-2021年,公司的研发投入分别为8.93亿元、9.92亿元和9.81亿元。而同期,小鹏汽车研发投入分别为20.70亿元、17.26亿元、41.14亿元;蔚来研发投入分别是44.29亿元、24.88亿元、45.92亿元。二者不论是数值还是增长率,均远胜于威马。

低水平的研发投入导致威马汽车无法形成核心优势,产品沦为平庸。

消费者也不傻。2019年,威马销量累计交付新车1.69万辆,当时排名造车新势力销量榜第二,仅次于蔚来。但到了2020年,威马年销量为2.2万辆,跌到造车新势力第四位;2021年威马以4.42万辆的销量,排名下滑到第五位;2022年,威马汽车累计销量总销量仅有2.94万辆,同比下滑30%。而同期,哪吒汽车、理想汽车、蔚来等,年销量均已超过10万辆。

事情走到这个局面,创始人沈晖难辞其咎。

威马汽车前员工周辉告诉「市界」,沈晖是个温和的人,很好说话。这个品质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问题,但对于一个公司管理者来说,这很可能是个致命弱点。

周辉举了一个例子,在威马汽车,原则上500万元以上的项目要上营销委员会讨论,项目负责人需要接受所有管理层的审视,项目的每一笔钱花在哪、项目的前景,都需要负责人给出合理的解释和判断。

有些人就通过把500万元以上的项目拆成两个不到500万元的项目,跳过营销委员会,直接找沈晖汇报,把一个B级项目描绘成S级项目。“因为大家都知道沈晖不会说‘不’,他只会说你先弄,项目就立项了。”周辉说。

在周辉看来,沈晖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人,可以在一个话事人的领导下,把公司从1做到10、做到100。但当他自己在扮演“话事人”的角色时,容易被下属拿捏。

结果可想而知,想好好做事的人在这种企业环境下只能选择离开公司,一门心思搞钱的人各自为战,最终公司分崩离析。

自救百日,横亘在沈晖面前的混局逐渐清晰。此次开心汽车收购威马,对沈晖来说是个机遇。如果一切进行顺利,年底之前会见分晓,他算是对自己、对债主们都有了交代,但如果这次也没走通,沈晖还有下一条退路吗?

(作者 |刘冬雪,编辑 |田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