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妈妈重返职场有多难？除了职场天花板还有“母亲收入惩罚”

[ 《生育与女性职业流动》是济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张银最初在2014年完成的博士论文，她的研究方向为社会福利学、社会性别学等。论文写作时，正值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了一年多，她想了解政策变化对女性职业流动的影响。研究数据来自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个人问卷，还有她对23名女性个人及其家庭成员的深入访谈。 ]尽管《生育与女性职业流动》的出版，距离写作已有8年时间，统计数据显得有些局限，但学者张银认为，其结论至今仍有较强的启发与现实意义。她的研究显示，因生育带来的照料负担、经济负担、工作与家庭的冲突等问题，对女性就业过程的影响是深远而具体的，涉及职业选择、职业地位获得以及职业流动等许多方面。张银在书中聚焦于女性从因生育退出职场，到重返职场后职业流动的全过程，打破了《我的前半生》《三十而已》等热播电视剧对大城市全职妈妈生活的美饰，让更为广泛的中国城镇地区全职妈妈的种种现实困境得以被看到。《生育与女性职业流动》是济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张银最初在2014年完成的博士论文，她的研究方向为社会福利学、社会性别学等。论文写作时，正值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了一年多，她想了解政策变化对女性职业流动的影响。研究数据来自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个人问卷，还有她对23名女性个人及其家庭成员的深入访谈。张银的研究表明，女性有过职业中断经历的比例比男性高，退出职场的时间也比男性更长。相对于男性一般是因为解雇、单位兼并重组或破产倒闭而失业，大多数女性是因为结婚生育或照顾家庭而中断就业，尤其是受生二胎和家中有学龄前儿童影响，这也与近年来城镇女性劳动参与率出现下降趋势相吻合。在全职妈妈这个群体中，张银调查发现，职业中断前她们大多属于体制外就业，主要集中在商业服务业，保障较为缺乏，稳定性差。退回家庭，既有主动的选择，也有被动的放弃，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生育保障不足与照料支持不足，是女性从职场转为全职妈妈的关键因素，尤其在二胎家庭，工作—家庭冲突更加明显，往往是女性被迫中断工作。”现实生活中，全职妈妈们过得显然也不像某些国产电视剧里表现的那样优渥，而更像韩剧《82年生的金智英》所反映的，面临较为沉重的家务劳动负担，生活充满焦虑。不少受访者都告诉张银，特别希望丈夫能分担一部分育儿责任，理解其在家庭生活中的不易，得到“一点点”的心理支持与安慰。儿子越大越调皮的方女士说，丈夫下班回家后希望他能陪陪孩子：“有的时候我宁愿去做饭、去洗衣服，哪怕累点，让他去陪孩子，帮我看几分钟孩子都行。真的很想得到那么片刻的清闲，就那么片刻都好，就是这样。”就算有些丈夫下班后会带带孩子，张银根据受访者的描述，总结出来也是“表面化与应付式”的，有效陪伴太少。二胎全职妈妈谢女士就说，丈夫回家感觉可悠闲了，有时逼不得已抱抱孩子，看一会儿，结果孩子经常不是哭就是叫，“你根本就没办法”。很多全职妈妈最早在孩子读幼儿园后，会选择努力重返职场，但她们的职业规划也一定是首先考虑家庭，甚至“屈从”于家庭的安排，希望能找一份兼顾家庭与事业、相对比较自由的工作。重返职场道路的她们也走得很艰难，职业中断造成工作经验积累的中断，再加上性别、年龄、学历等，都会给全职妈妈带来一系列的“劣势积累”。因此，很少有人能再进体制内工作，就业行业普遍分布在商业、服务业，获得的职位层次也比较低，大多数是普通职工，职业发展空间明显受到挤压，遭受“母亲收入惩罚”。访谈中，张银感受非常明显的一点是，全职妈妈是个更为弱势的群体，她们因为做出生育后退回家庭的选择，会遭遇很多歧视，在竞争较大的就业市场中逐渐被边缘化。“她们缺乏知识、专业技能、资源、机会，劳动力市场中也有性别歧视等，很多人被迫选择灵活就业。”调查发现，很多城镇全职女性重返职场后，从事的都是服务工作。在张银看来，这实际是家务劳动在职场的复制和延伸，是以性别为基础的劳动分工从家庭向职场的转移。较低的职业地位也不利于这些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总之，女性在有孩子后一旦有职业中断经历，对女性职业流动就有很大影响，职业晋升中的‘玻璃天花板’效应较为普遍。”30岁时才生孩子的方女士说，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33岁了，但招工信息上普遍都是要30岁以下的，只能干些对文凭要求不高、对工作技能要求也不高的工作。很多公司也不愿意雇用重返职场的全职妈妈。“你年龄大了，他们觉得你来，我给你交上10年社保你就退休了，对私营公司来说觉得亏，所以很多私营公司不会选择这种年龄段的。这样的话对我们这种有孩子的，就是工作可能一大把，但是都不适合。”2022年，“微商女王”张庭被市场监管部门认定构成组织策划传销违法行为后，有媒体就报道说，张庭的目标主要集中在二线以下城市的“宝妈”，尤其是全职妈妈群体，利用她们有孩子后既想时间自由、兼顾家庭，又想保持事业的心理，吸引加入非法传销组织。在《生育与女性职业流动》一书的最后，张银提供了若干建议。其中一点，是为生育女性提供返岗等就业服务。她解释，城镇全职妈妈重返职场时，大多人会面临调岗、转岗甚至重新就业的问题，但现在国内多数地方并没有专门针对生育女性返岗开展的培训，随着“三孩”政策的全面开放，有这方面需求的女性会越来越多。“生育和抚育子女不仅仅是女性和家庭的问题”，这个观点，张银在书中强调了很多次。